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洁白的雪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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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23-4-10 10:59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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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者档案】郭和平,上海作家协会会员。1953年生,上海知青。1970年下乡去黑龙江香兰农场一分场。1979年病退回沪。1985年在萌芽杂志发表处女作,后在《萌芽》、《清明》、《莽原》、《春风》、《小说月刊》、《上海小说》、《中国铁路文学》等杂志上发表中短篇小说。已出版中篇小说集《城市歌谣》, 短篇小说集《换种活法》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本文选自短篇小说集《换种活法》。

1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坦荡如砥的松江平原已经消失在一望无垠的天际,眼前出现了绵绵群山和如同盆底的荒草甸子,厚重的雪褥把大地遮盖的严实无缝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只有道旁挺拔的光秃秃的白桦和白杨树不畏凛冽寒风,傲然挺立着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叭!”一声清脆的鞭声划破了幽静的山谷,久久回荡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一辆马车顺着岗坡急急驰向山沟。三匹马气喘吁吁,喷吐着白雾。马的脸峡和颈脖都染上了一层毛茸茸的白霜。车轱辘碾轧在酥软的积雪上,发出“咯吱吱,咯吱吱”的声音,单调,机械,困顿,乏味。赶车的裹着黑棉袄,戴着貂皮帽,腰系麻绳,满是络腮胡茬儿的方脸盘上没有一丝儿表情,他两眼专注地望着前面的雪道。有时,他回首,用嫉恨的目光,盯住一个搭车的人,不满地摇晃几下手中的长鞭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搭车的男人,身材魁梧,天庭饱满,眼圆鼻大,戴着黄色狗皮帽,裹着羊皮短大衣,手里搂着一个手提包。他正在用探询的目光打量同车,同坐一块麻袋片上的女人。这个女人最多不过二十七、八岁,长得眉清目秀,天蓝色围脖中露出两根粗黑的长辫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倏忽,女人转过脸。他朝她微微一笑,而她却有点儿羞赧地移开目光,望着平坦的荒草垫子。他发现了车老板的目光。他迷惑不解地坠入思索中。

无言造成的寂寞和空虚笼罩着马车,笼罩着这三个人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气氛更加凝重。

2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瞅那模样儿,听那有时南腔北调的口音,这男人不像是咱们北大荒人。是南方人?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她想起刚才的一刹那:他拎着手提包朝马车奔来,右手举着“老乡捎个脚!”

她挪动一下屁股,扯过麻袋片,让座了。
“去哪儿?”
“林场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她再没有说什么,而心里在想:这人好面熟啊!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丈夫却回头瞪了这男人一眼,扬起长鞭,狠狠的抽在外套马的屁股上。马车使劲地颠簸起来。她明白丈夫这一鞭子的意思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丈夫每次出现拉货回来,从不喜欢人家搭他的马车,尤其是年轻的小伙子。这个怪人!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听说农场知青都返城了,这个搭车的小伙子为什么没回城?是娶了当地人了吧?据说知青为了回城常把离婚当儿戏,他……为啥?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她不禁又打量起他来了……

3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这兔崽子……妈的,没得到我同意就死皮赖脸的上车了!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南方人?不是好玩意儿!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瞅那眼神……老盯着我老婆干什么?哼,敢动我老婆一根毫毛,我就敲碎你的脑袋!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……

4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怪事!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我与他素昧平生,他为何用这种目光看我?一种嫉恨的目光。真是怪人!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我这人就是性子急躁。场长叫我每天明天去山里,派吉普车送我。可是……真是,自讨没趣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……这次去山里招工,担子不轻啊!不知林场职工家属愿意不愿意来农场干活呢?把农场吹得好一些?不,人家不是傻瓜,到农场一瞅,全亮相了!何况自己又是副场长,万万来不得虚假的一套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他下意识地瞟了她一眼,他发现她在偷看自己。他有些纳闷。哎,像这样的女人,肯不肯上农场来干活呢?她是干什么的,想问她,可是一想到车把式的目光,他又沉默了。

5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车轱辘粘过一只草墩子,一只麻袋晃了下来,滚落到路边的雪地上。
他跳了下去,两手抓住麻袋,一使劲,麻袋飞上了车。

她转身把麻袋推到前面,尔后,向他投来感激的一笑。
“谢谢您!”
“甭谢!”他操着当地话回答。
“你是南方人吧?”
他谦恭地笑了,问:“从哪一点看出来的呀?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她露出一口石榴籽般整齐的牙齿,笑道“我也说不清楚,反正你们南方人和咱北方人就是有点不同”

“打扮?”
“……”她笑了。
他也笑了。
车老板猛回头,瞪着他与她。忽又转过脸,高高地扬起手里的鞭子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叭!叭叭!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敏感的他,马上意识到这举动所包含的意思。但他并不惧怕,仍然同这个女人交谈着。

“我老婆是当地人,所以我没回城”。
“你在农场搞什么工作?”
他考虑一下,说:“人民的公仆。
“公仆”。她重复一句。她虽没念过几年书,但“公仆”的意思她明白。“你上山来干嘛呀?”
“招工。”
“招什么工?”
“外包工。”
“山里没有屯子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这我知道。听说林场家属都闲着。农场知青走光了,这么多的土地谁来种呀?现在搞承包了,我准备招一批外包工,把土地包给他们种。假如丰收了,我可以多发些奖金给他们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,陷入了沉思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他忽然发现,她是很美的。山、雪、丛林、马车,还有这个可怕的车老板,仿佛都是在画中。

许久她才注视着他:“我可以去吗?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当然可以!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需要手续吗?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需要办理手续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每月工资多少?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按每天计算,干一天给一天,初步决定一天两块五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有奖金吗?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年底一块儿给。如果想不干了,提前两个月打招呼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待遇呢?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享受职工待遇,职工发什么,你们也发,冬天还发取暖费。”他又急忙补

充道,“干好了可以转长工,就是国家正式工人。”
这工作真不赖,每月有工资,年底还有奖金,干好了还可以转正式工。啊,正式工!……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这一点对她来说尤关重要。她多么渴望有这么一天啊!这个愿望深藏心底已经九年了。

九年前,她还是个大姑娘,“农业学大寨”,搞了极端。屯子里的乡亲们坑苦了 ,家家缺钱断粮。
她永远也不会忘记1974年的初冬,为了生存,跟父亲翻过了两座山,上农场苞米地里偷粮食的情景……
那天早上,她饿的实在挪不动腿了,肩上的空麻袋像石磨盘一样重,压得她喘不过气来。
她两手塞在袖管里,缩着脖子,深一脚,浅一脚,沿父亲踩下的足迹,一步一步,艰难地向前走着。渐渐地,她被拉下了。她咬着牙又见走了一段,终于因没吃饭饿的眼花心慌,忽然一阵头晕目弦,跌扑在雪地上。她无力地喊了一声:“爹,等……”
个子矮小的老汉回过身,发现女儿摔倒了,紧张地过来,抱起她:“合花 ,你怎么啦?你怎么啦?”
她清醒了,依靠父亲的搀扶,艰难地站了起来。
老汉拍拍去女儿身上的雪,说:“再熬一阵子就到了。”
“嗯哪!”她低低的地应了一声。
老汉又打头里的走了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她咬着牙关跟了上去。苞米地到了,她欣喜欲狂像个饿汉走进饭店一样,目光贪婪地望着如同坟墓一般的棒子堆。没等爹吩咐,她就扑在一堆被雪盖没的棒子堆上,两手使劲将上面的雪划拉到一旁,抓起一只棒子,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老汉怔然注视这堆黄金般的苞米棒子。他的两手哆嗦起来。他平生从来没有偷过人家的一件东西,而现在,他走投无路了。他感到羞愧。他扑在棒子堆上哭了。

合花嘴角溢出黄色的苞米沫子,两只黑眸露出兴奋的光芒。棒子冻得硬邦邦的,而她全然不顾牙齿,拼命的啃着、嚼着、咽着。
蓦地 她像咬上块石头似的,只听见“咯”一声。她停住了嚼,细心地用舌尖把这硬玩意儿剔在手心里,她痴痴地望着这颗白玩意儿,慢慢收拢五指。她哭了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老汉正在往麻袋里装棒子,听见女儿的哭声,神色紧张,急忙走了过来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你咋的啦?”

合花松开冻得如同红萝卜般的手,哭道:“爹,牙磕了。”
老汉惊恐地掰开女儿的手,颤抖着,小心翼翼地从女儿手中捏起大半颗牙齿。“你……”
他不忍心责怪女儿,而是产生了强烈的负疚感。老汉将大半颗牙齿抛向天空,带着哭腔呼喊道:“老天爷啊——咱这辈子作啥孽了?!呜呜……”老汉蹲下哭了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合花觉得有一丝咸水从嘴里溢出,一摸,原来是血。她望着红红的血,呆了。

此刻,有两个持枪的青年包抄过来。
合花眼尖,大喊了一声:“爹,快跑——有人来了!”
老汉回头一瞅,慌忙扔下条麻袋,朝山沟里奔逃。
合花脸色煞白,瘫软在雪地上。
“起来!装死!我们早就发现你们了。”
另一个高个子却慢慢地蹲下身,和蔼地说:“姑娘,别怕,快起来吧!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合花吓傻了,两眼直直地望着,嘴角还在不断地淌出血,血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颏,随后一滴一滴,源源不断地掉在花布衫上。

老汉跑得很远,回头想看看女儿是不是也脱险了。他发现女儿被人围住了,慌忙又折回身。还没到眼前,他像头猛虎似的猛扑过来。
“你们放开我的女儿,要坐牢,我去。”
高个子青年大吃一惊,后退一步。矮个青年举枪要砸老汉,但被高个子青年一把拦阻。
老汉一把将女儿扯到身后,像发疯似的吼道:“你们放她走!要打,打我吧!打吧,打……”
老汉捶着干瘪瘪的胸脯。
“爹!”荷花推开父亲,走到两个青年面前,“让我爹走!我跟你们去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谁叫你们偷我们农场苞米的?”矮个青年很凶地发问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高个青年瞪了矮个子一眼,挺和气的问:“你们是第一次吧?”

合花点点头。
“这次就算了。以后就别来了。”
“为什么放他们走?”矮个子问。
“让他们走吧,出了事我负责。”高个子说。
老汉和女儿都懵呆了。他和女儿不相信这是真的。
高个青年转过身,弯下腰,抓起半麻袋棒子,提到老汉面前。“这点带回去吧!”他朝四周望了一眼,“我抓到好多老乡,都是你们屯的。我知道你们的情况。走吧,以后别来就得了。”
老汉伸出两只手,抖抖瑟瑟地抱住他的腿跪下了:“大兄弟,我和我的女儿给你磕个头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说完头撞在雪地上。

高个青年忙扶他起来:“别这样!”
合花跟父亲背了半麻袋棒子走远了。
“爹,咱们遇到好人了。”雪道上出现了零星的柴禾,还有撒了一道的、冻得邦邦硬的马粪团子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天空掠过一对花喜鹊,花喜鹊喳喳地叫了几声,自由自在地搧动着翅膀,消失在铅灰色的天际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她痴痴的望着,直至消失。她羡慕,她多么想变成喜鹊,自由自在……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同志,我报个名行不?他望着她,有点将信将疑。

“他,是你丈夫?他答应吗?”
“他……我自个答应还不行吗?”
“行是行。最好,与你丈夫商量一下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车老板始终瞥着自己的老婆与这个这个青年人说话。他勃然大怒了,扔掉指里的喇叭烟蒂,举起长鞭,连连抽打里套马和外套马,嘴里发出含糊的,古怪的叫声:”哦哦!哦哦!”

前面正是岔道口,马车飞奔的起来。旋即,马车来了个90度向外急拐弯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他没注意,身子一下子失去重心,连人带包跌进齐腿肚深的积雪里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他迅速爬起,望着远去的马车。他被激怒了,追了几步,没撵上。他光火了,破口大骂道:”你这个王八羔子!你下车来!老子揍扁你的脑袋!”

马车渐渐远去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清脆响亮的鞭声,拖着悠长的尾音,在寂静的大山里回旋。

7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他余怒未消,捡起手提包,整整衣帽,拍去身上的雪,沿着辙印走去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拐过一座山,眼前豁然出现一派生命的气息。远远的山坳处,有几栋瓦房,鸡啼狗吠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间或,传来几声低沉浑厚的叫声:“哞—哞—……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在万籁俱寂、空框寂寥的山沟里赶路的他,顿时感到暖阳泻地。他如释重担地松了一口气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他来到障子外,两条狗凶猛地朝他逼近,他故意抬起脚吓唬吓唬它们。两条狗夹着尾巴从他身边溜出院子,但仍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朝他叫几声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他知道这是林场头一个哨所,因此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。他刚想敲门,忽闻一个女人痛苦不已的哭喊声:“啊啊!救命!救……”随即又听见:”卟!卟!”他知道不妙,赶紧走到窗下,用指头剜去冰花,往里窥视。一看,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这个男人为何这样残酷地打老婆?难道这个女人背着他干了**不羁的勾当?……

他陡地想到他刚进农场时连长讲的一个传说:一个姑娘,她父母把她许给分场场长的儿子,而姑娘却偷偷地爱上了一个场部开卡车的小伙子。这件事被分场场长的儿子知道了,洞房之夜,她被丈夫剥的一丝不挂,吊起来用鞭子抽的死去活来……姑娘跳井自杀……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虽然连长是在闲聊时吹的,但这件事却始终萦绕在脑际。眼前这一幕,使他震惊、气愤。

他无法忍耐下去,走到门口举起手来,”乒乒乒!乓乓乓!”敲个不停。
忽然门开了,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,头发乱蓬蓬的,两只小眼睛咄咄逼人。
两人几乎同时怔住了。是他!刚才那股怒火还没有完全泯灭,火苗忽地从心底燃起。
车老板见是他,转身进屋,随手将门关上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他怒气冲天地把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。他飞起一脚,扔下提包,冲了进去。

车老板被慑住了。
他一把夺过车老板手里的鞭子,吼道:”你——你这个孬种!打——老婆,没出息!”说着一鞭子抽了过去。
女人抱着裸露的胳膊吓呆了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车老板后退到门口,从地上抓起斧子,歇斯底里地举了起来,”啊——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他眼疾手快,猛一使腕劲,鞭稍稳准地抽打在车老板的手上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车老板疼的松开五指,跳了起来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他一脚踢开斧子,又要挥鞭,为自己、也为这个可怜的女人出出气。这时炕上的女人一骨碌爬了下来,猛的抱住他的脚,跪在他面前,苦苦乞求道:”别打他!别打——他是哑巴!哑巴!”

哑巴?他大吃一惊。
“他真是哑巴?”
“嗯哪!”
啊?一个哑巴。原来他是哑巴!怪不得没听他说过一句话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快起来,穿上衣服,小心着凉!他怎么可以这样粗暴的对待你?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女人拭着泪。

“别哭!他要再敢打你,你就来农场告诉我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女人流着泪点点头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哑巴吓呆了。他知道这个青年挺厉害。他懵了,怕这个青年再动手,因为自己刚才捉弄过他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你叫什么名?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合花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娘家在哪儿?”
“屯子里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噢,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面?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你——你……”合花盯住他,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,”是你!我想起来了。你救过我和我爹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合花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噢,对了。”他恍然大悟,”你不是那天被我放走的那个姑娘?真没想到,会在这里见到你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是啊,是啊!你上车以后我总觉得有点面熟,可怎么也想不起来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你变了,我一点也认不出你了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快坐!快坐!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这意外的相逢,使合花感激不已,她赶紧向哑巴比划手势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哑巴在荷花的推动下,不好意思地走到他面前。哑巴忽然甩掉合花,握住他的手,嘴唇翕动着,眼圈微微发红。哑巴松开了手,蹬蹬地走着出去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合花愕然,”你原谅他吧!”

他苦笑着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噢,我该走了。”说毕,站了起来,走到门口,忽又转身说:”你打算到农场干活吗?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合花走到他跟前,思忖一会:”机会是难得的,但我现在还拿不定主意,不知他……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也好,你再考虑一下,我先上另外几个哨站去一次,回头我再来听你回音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嗯哪!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合花望着他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大兄弟,你贵姓?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他拎着包转过身来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“叫我小冯吧!”

合花手扶门框,眼泪簌簌而下。8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北大荒的冬夜来得尤其早,下午四点多钟,窗外已是一片黝黑,群山、森林,一切都陆续进入梦乡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窗外静悄悄的。偶尔,远处传来几声凄惨的狼嗥。被惊动了的狗,开始发出一阵挑衅般的狂吠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不一会儿,一切又坠入死一般的静寂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她躺在炕上,但怎么也睡不着。白天发生的一切,像梦境一样反复回放。

……他为什么没来呀?他不会骗我的!
哑巴去屯里告状了吗?还是……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她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。

9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早上,太阳的光辉从铅灰色的天际喷薄而出,大地重又坦露出洁白的胸脯。经过一夜的孕育,光秃秃的树枝上凝结一层毛茸茸的霜花。地上的白雪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五光十色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她揉着眼皮,把鸡鹅放出来。望着这群争食吃的家禽,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依依不舍之情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喂完猪食,她感到头有点晕,忽又感到反胃,欲吐还止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这几天,她觉得自己很反常,浑身无力,不想吃东西,会不会……这几年因为没有孩子,被乡亲们说闲话,被丈夫看不起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近处响起脚步声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她发现是他,心咚咚地狂跳起来。

“合花,你看,”他兴奋地走进院门,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本子摇晃着,”这多家属都报了名。”
合花看后没有吱声,反而垂下目光。
小冯想起哑巴,随口问:”他没回来?”
合花点点头。
“昨晚哑巴打你,你为什么不反抗?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合花咬住下唇,良久才说:”那天你放走我们以后,翻过一座山,我们遇到一伙戴红袖章的人,这伙人说我们是贼,准备把我们抓起来。这时,他赶着一辆马车路过,他跳下车。让我们坐马车逃,他与这伙人打了起来。我和爹不放心,再回头找他,他昏死在河边。我们把他救到家,后来——后来不知是冻坏的,还是吃错了药,他从此就变成了哑巴。”说着,她的脸峡上,两颗泪珠滚落了下来……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这时,哑巴骑着一匹马飞奔而来。哑巴将缰绳拴在树上,兴奋不已地抱着一个包裹,朝他俩走来。

小冯有点尴尬。
哑巴唔唔呀呀地朝合花打手势。
小冯对于这哑语,又好奇,又惊讶。他不明白哑巴同荷花究竟在谈些什么内容。
他苦苦地期待着。
合花转过身,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。
“我丈夫上屯子里去叫我爹,我爹很忙,脱不开身,他叫我丈夫带来一包礼物送你。我爹请你有机会去串门,他很想见你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小冯释然醒悟,激动地握住哑巴的手,又猛地抱着哑巴宽宽的,强健的身躯,亲昵地拍拍他的背脊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合花两手捧着花布包裹,送到他手里。小冯接过花布包裹,觉得沉甸甸的。他解开包裹,原来里面是四只一尺来长的苞米棒子。他抓起一只,左看右瞧。

“现在屯子里日子好过了,这是我爹种的。送你做个纪念。”
他激动地摩挲着老人赠送的玉米。他想,回去把这些种子种到农场广袤肥沃的土地上……
“你打算……”他抬起头来问合花。
合花右脚摩蹭着一块小石头,忽然抬起目光,”我——我想了一宿,不走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怕把他扔在山里,我也不忍心。小冯哥,请原谅我,我……有孩子了。”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小冯默然。他告辞了。他沉重地踩着积雪走了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,一览无余的荒草甸子已被洁白洁白的雪花盖满了。

[color=rgba(0, 0, 0, 0.9)]他似乎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:”小冯哥——你慢走——我叫哑巴送你——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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